《史记•太史公自序》注释节选（三十世家）（一）

《史记•太史公自序》注释节选（三十世家）

（一）

第一辑为《吴太伯世家》第一、《齐太公世家》第二、《鲁周公世家》第三、《燕召（音shào）公世家》第四、《管蔡世家》第五、《陈杞世家》第六、《卫康叔世家》第七、《宋微子世家》第八、《晋世家》第九、《楚世家》第十，其后再依次注之。

——整理者：田永全，二〇二一年八月一日于彰武

太伯避历【周太王欲立幼子季历，太伯与弟仲雍同避江南。“太伯”：周太王（古公亶父）的长子。“历”：季历，周太王三子，周文王姬昌之父】，江蛮是適【去，往，此意今同“适”】；文武【指周文、武王】攸兴，古公王迹。阖庐弑僚【吴王寿梦想把王位传给其第四子季札，季札不干。寿梦死后其大儿子诸樊即位，通过兄弟相传把王位最后传给季札。诸樊死，传位给馀祭，馀祭死传位给馀昧，馀昧死欲传位给季札，季札仍然不从。吴人于是立馀昧的儿子僚即位，是为吴王僚。诸樊的儿子公子光则认为应该传位给他，于是他刺杀了吴王僚，自己当了国君，是为吴王阖庐。“弑”：古指子杀父、臣杀君为“弑”】，宾服荆楚【使荆梦降服。“宾服”：归降，投降】；夫差克齐，子胥鸱夷【伍子胥不同意吴王夫差攻打齐国，认为越过勾践是最大的危害。夫差不听，打败了齐国，终于在太宰伯嚭的鼓动下，冤杀了伍子胥，尸体装入盛酒的革囊(鸱夷)投入江中。“鸱（音chī）夷”：革囊，皮制口袋】；信嚭亲越，吴国既灭。嘉伯之让【赞美太伯让国高风亮节】，作吴世家第一。

申、吕肖【申、吕氏族（都源于姜姓，炎帝为其始祖）逐渐削弱。“申、吕”：虞夏之际所封之国。“肖（音xiāo）”：衰微】矣，尚父【即姜太公吕尚（字子牙，号吕望，别号飞熊），辅佐周文王，文王死后，周武王尊其为“尚父”】侧微【卑贱】，卒归西伯【指周文王】，文武是师【文王与武王的老师】；功冠群公，缪权于幽【周密的权谋谋划在王业刚刚出现苗头时。“缪”：绸缪，此处意为周密。“幽”：隐藏，未显明】；番番【（音pó pó）通“皤皤”：发白貌】黄发，爰飨营丘【指受封于齐，建都营丘。“飨”：享有。“营丘”：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区】。不背柯盟【齐鲁在柯邑（今山东聊城市东阿县）会盟，齐桓公为鲁将曹沫（一说认为就是曹刿）胁迫答应退还所占鲁地，后果如约，遂赢得诸侯信任】，桓公以昌，九合诸侯，霸功显彰。田阚【田桓（因避汉文帝刘恒讳，亦作田常）、阚（亦作“监”）止，齐大夫。齐简公任用阚止，欲驱逐田氏在齐国的势力，田常于是杀死了阚止，弑其君简公】争宠，姜姓解亡。嘉父【尚父，即姜（齐）太公】之谋，作齐太公世家第二。

依之【指（诸侯）服从】违之【指（诸侯）反叛】，周公绥【（音suí）安抚】之；愤发文德，天下和【应和】之；辅翼【辅佐，辅助】成王【即周成王姬诵】，诸侯宗周【以周天子为天下宗主。“宗”：意动用法，以……为宗主】。隐桓【鲁隐公与鲁桓公。隐公为兄，被后者篡弑，因此有下文的“是独何哉”的感叹】之际，是独何哉？三桓【指春秋后期掌握鲁国政权的三家贵族孟孙氏、权孙氏、季孙氏，因其均为鲁桓公之后裔故称三桓】争彊，鲁乃不昌。嘉旦【指周公旦】金縢【周公收藏在金縢匮（音guì）中的祷祝策文。武王克殷二年，有疾不愈，周公向先王祷祝，愿以身代武王死，并问卜，让史官读其所书策文，占卜结果吉兆，周公将策文收藏在金縢匮中】，作周公世家【本《史记》作《鲁周公世家》】第三。

武王克纣，天下未协【安定】而崩。成王【即周成王子，名姬颂，周武王子】既幼【年龄很小】，管蔡【即管叔鲜和蔡叔度，他们与召公、周公均为周武王之弟，周成王之叔】疑之【《周本纪》载“成王少，周初定天下，周公恐诸侯畔周，公乃摄行政当国。管叔、蔡叔群弟疑周公，与武庚作乱，畔周。”】，淮夷【商周时期生活在我国东部的黄淮、江淮一带的古部族】叛之，於是召公【即召公奭】率德【遵循前人之德。“率（音shuài）”：遵循】，安集【安定辑睦】王室，以宁东土。燕之禅【指燕王哙三年（前318年），让君位于相国子之事。“禅（音shàn）”：将帝王让位给别人】，乃成祸乱。嘉甘棠【《诗经·召南》中的篇名，诗中称颂召公】之诗，作燕世家第四。

管蔡相武庚【武王为殷初定未集，乃使其弟管叔鲜、蔡叔度相禄父治殷，封弟叔鲜於管（即卫国，朝歌以东），弟叔度於蔡（即鄘国，朝歌以南）。实际上还封霍叔处于朝歌以北的邶国，史上称为“三监”。“邶”位于于今的河南安阳市汤阴县；“鄘”位于于今的河南鹤壁市浚（音xùn）县；“卫”位于于今的河南新乡卫辉市，三者对朝歌（今河南鹤壁市淇县）形成了包围之势，以此用来监视武庚。“武庚”：殷纣王之子，谥号“武庚”，名禄父】，将宁【安定、稳定】旧商；及旦【即周公旦】摄政【代周成王掌管政事】，二叔【指管叔、蔡叔】不飨；杀鲜放度，周公为盟；大任十子【即长子伯邑考，二子武王发，三子管叔鲜，四子周公旦，五子蔡叔度，六子曹叔振铎，七子成叔武，八子霍叔处，九子康叔封，十子厓季载。“大任”：即太姒，文王正妃】，周以宗彊。嘉仲【指蔡叔之子，名仲】悔过，作管蔡世家第五。

王【指古代先王】後不绝，舜禹是说【同“悦”】；维德休明【美好清明】，苗裔蒙【承受，承蒙】烈【功业】。百世享祀，爰周陈杞【陈国和杞国】，楚实灭之【公元前479年，楚惠王灭陈（是年，孔子卒）。三十四年后，即楚惠王四十四年，公元前445年，楚灭杞。“实”：句中语气词，用以加强语意】。齐田既起【陈杞被楚灭后，陈国后裔到了齐国，改姓田，篡杀了齐国政权】，舜何人哉？作陈杞世家第六。

收殷馀民，叔封始邑【周公旦杀武庚禄父、管叔，放蔡叔以后，以武庚殷馀民封康叔为卫君，居河、淇间故商墟。“叔封”：卫康叔，名封。“邑”：名词用如动词，封邑】，申以商乱【指周公用商朝亡国教训来对受封的卫康叔进行告诫申饬】，酒材【即《酒诰》、《梓材》，此与下文的《康诰》都是周公写给康叔的告诫之辞】是告，及朔【即卫惠公，卫宣公之子。其母为齐女，原为为卫太子伋（亦为宣王子，卫宣公夫人夷姜所生）所娶的太子妃，卫宣公看其好，自纳之】之生，卫顷不宁；南子【卫灵公的夫人】恶蒯聩【（音kuǎi kuì）当时为卫灵公的太子】，子父易名【卫灵公时，卫太子蒯聩欲杀南子，被发觉逃亡到宋国，后又逃到晋国的赵简子处。灵公死，蒯聩的儿子出公辄即位。后蒯聩又将出公辄逐出，自立为君，是为庄公。庄公蒯聩是出公之父，出公辄是庄公蒯聩的儿子，所以此有“子父易名”之说】。周德卑微，战国既彊，卫以小弱，角独後亡【指卫君角二十一年(前209年)，秦二世废卫君角为庶人，卫绝宗庙祀事。“角”：即卫君角，卫国末代国君】。喜彼康诰【即《康诰》，其与《酒诰》、《梓材》都在《尚书》中】，作卫世家第七。

嗟箕子乎！嗟箕子乎！正言不用，乃反为奴【感叹箕子（纣亲戚）谏纣王，纣王不听“乃被发详狂而为奴”事。在《宋世家》之中，虽然以宋微子及其后代为主，但是由于宋国是承继殷商的祭祀，所以也写了箕子（特别是与周武王的论政）和简明扼要地写了比干之事。《论语·微子》有“微子去之，箕子为之奴，比干谏而死。孔子曰：‘殷有三仁焉。’”】。武庚既死，周封微子【指周公承成王命诛武庚，杀管叔，放蔡叔后，命微子开（启，避汉景帝讳）代殷後，奉其先祀，作微子之命以申之，国于宋事】。襄公伤於泓【前638年，宋襄公伐郑，与救郑的楚军战于泓水，宋襄公讲“仁义”，要待敌军列阵后再战，结果大败且身受重伤】，君子孰称【有谁赞扬他仁义】。景公谦德，荧惑退行【宋景公三十七年（前480年），荧惑守心，景公忧心大祸，问于太史兼司星官子韦。太史建议可以将灾祸转移至“相”、“民”、“岁”，宋景公都不同意，并说：“相，吾之股肱”、“君者待民”、“岁饥民困，吾谁为君”的“三善言”。太史听了之后，判断说：“天高听卑。君有君人之言三，荧惑宜有动。”果然，不久荧惑向外（星象在宋的分野之外）移动了三度。“荧惑”：即火星。古代迷信认为荧惑表示“天罚”】。剔成暴虐，宋乃灭亡【剔成是宋国的末代第二代国君，王君偃为最末代国君，宋灭亡在王偃四十七年，即公元前286年。齐湣王与魏、楚伐宋，杀王偃，遂灭宋而三分其地】。喜微子问太师【指微子度纣终不可谏，欲死之，及去，未能自决，乃问於太师、少师事】，作宋世家第八。

武王既崩，叔虞邑唐【指周成王封叔虞于唐事。“叔虞”：周武王子，周成王弟，姓姬氏，名虞，字子于。因为封在唐，又名唐叔虞；又因其为晋国的始祖，所以又称晋唐叔虞。“唐”：殷商及周初一封国名，位于今黄河（河南与山西交界段）与汾河之间。周武王死周成王即位后，唐国发生叛乱，被周公诛灭，于是周成王将唐国的地界封给了唐叔虞】。君子讥名【指师服讥讽晋穆侯给儿子取名字的事。公元前805年，即晋穆侯七年，生太子，取名为“仇（音qiú）”；前802年，又生子，取名为“成师”。晋师服评论说“……太子曰仇，仇者雠也。少子曰成师，成师大号（高大的名号），成之者也。……今適庶名反逆，此後晋其能毋乱乎？”】，卒灭武公【指太子仇及其后人成为晋候后，经过几代，终于被晋武公所灭，晋归于曲沃桓叔，即晋穆侯少子成师的后人手中。前746年文侯仇死，其子昭侯伯即位，昭侯于昭侯元年（前745年）把曲沃封给文侯弟弟（昭侯自己的叔叔）成师，称为桓叔。曲沃（今山西运城市闻喜县）城比翼城（今山西临汾市翼城县）大，翼城是晋君的都城。武公名称，晋穆侯曾孙，曲沃桓叔（成师）孙，庄伯子。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灭晋共六十七年，终于代晋为诸侯】。骊姬【骊戎之女，生后太子奚齐，在晋献公面前谗谮前太子申生，使其自杀。献公五年即公元前672年，晋献公讨伐骊戎，得到骊姬及骊姬妹妹（生悼子）】之爱，乱者五世【指晋献公、晋君奚齐、晋君悼子、晋惠公、晋怀公】；重耳【献公子，后为晋文公】不得意，乃能成霸。六卿【指赵、韩、魏、知（智）、范、中行六卿】专权，晋国以秏【古同“耗”：消耗】。嘉文公锡【同“赐”】珪【同“圭”：帝王、诸侯举行朝会、祭祀典礼时拿的一种玉器】鬯【（音chàng）祭祀用的香酒】，作晋世家第九。

重黎【帝颛顼高阳（皇帝之孙）曾孙】业之【指重黎为帝喾高辛火正之职，因有功帝喾命名为祝融之事】，吴回接之【共工氏作乱，帝喾派重黎讨伐，重黎未能尽力。于是帝喾就杀了重黎，而以其弟吴回为接替重黎的官职，复居火正，为祝融】；殷之季世【末世，即周文王时】，粥子【即鬻子、鬻熊。吴回生陆终，陆终第六子季连，芈姓，鬻熊是季连的苗裔】牒【有谱牒记录】之。周用熊绎【熊绎是鬻子的曾孙，正值周成王时】，熊渠是续【熊绎五代有熊渠，其正值周夷王、周厉王之时，自封为王，后因惧怕周厉王讨伐自除王号】。庄王【即楚庄王，芈姓，熊氏，名侣（一作旅、吕），公元前613年至公元前591年在位，春秋五霸之一】之贤，乃复国陈【指楚庄王十六年（前598年），楚庄王以陈国大臣夏徵舒作乱为名伐陈，诛杀夏徵舒。破陈之后，以陈国故地设置县。申叔使齐国归来劝阻楚庄王说：“鄙语曰，牵牛径人田，田主取其牛。径者则不直矣，取之牛不亦甚乎？且王以陈之乱而率诸侯伐之，以义伐之而贪其县，亦何以复令於天下！”于是楚庄王恢复陈国】；既赦郑伯【指楚庄王十七年（前597年）楚军占领郑国后，郑襄公袒胸露臂向楚军请罪以求和。楚庄王同意郑国媾和，楚、郑结盟，楚军后退三十里】，班师华元【因为宋国杀了出使齐国的而向宋国借道的使者，楚庄王十九年（前595年）至二十年（前594年）围宋五个月（一说九个月），城中食尽，易子而食，析骨而炊。宋华元以实情相告。庄王以华元为“君子”遂罢兵去】。怀王客死【楚怀王三十年，即公元前299年，秦昭襄王写信约怀王在武关会盟，去后被押往秦都咸阳，秦王逼迫怀王割让巫郡和黔中郡，怀王严词拒绝被扣留。期间楚怀王太子熊横被楚人立为王，是为楚顷襄王。楚顷襄王三年，即公元前296年，楚怀王在咸阳病逝。秦国把遗体送还楚国，“楚人皆怜之，如悲亲戚”】，兰【即子兰，楚怀王少子，曾劝楚怀王会秦昭王盟】咎【归罪于】屈原；好谀信谗，楚并於秦。嘉庄王之义，作楚世家第十。